苏轼与泸州：一场跨越时空的诗酒对话

文｜浓香文酿团队

900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月色如水，照映着位于惠州苏宅庭院桌上的一筐荔枝和两罐泸酒。

自然，还有一位自斟自饮的诗人。

佳酿飘香自蜀南，且邀明月醉花间，三杯未尽兴尤酣。

夜露清凉搀乐去，青山微薄桂枝寒，凝眸迷恋玉壶间。

《浣溪沙·夜饮》

这首《浣溪沙·夜饮》成为苏轼被泸酒折服的“微醺实录”，也牵起他与泸州、泸酒的缘分。

一个诗词文章、书法绘画、性格人品皆为后世推崇的文坛巨星，与一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文化的名城，曾在历史的长河中邂逅相遇，激起涟漪阵阵。

俞文豹的《吹剑续录》中曾记载了一件关于苏轼的趣事。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赤壁赋 图源：视觉中国

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翻译成白话就是，苏轼问一个善于唱歌的幕僚，我的词和柳永的词比如何？幕僚回答，柳永的词，只能让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手拿红牙玉拍板咿咿呀呀唱杨柳岸晓风残月，而你苏学士的词，则必须让铁塔般魁梧的关西大汉手执铁绰板引吭高歌大江东去……

这个故事中，区分了二人词作的风格，既确认了柳永词的婉约风格，亦托出了苏轼豪放一派的词风。

这种豪放的风格与其人生轨迹脱不开联系。

北宋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苏轼降生于钟灵毓秀的四川眉山。其父亲苏洵年少不学，后发愤读书，并悉心教导苏洵和苏辙两兄弟，为他们铺就文学之路。苏轼与苏辙勤勉向学，年少时便已展露出非凡的文学天赋。“一门三父子，都是大文豪”的美誉，自此在士林间悄然流传。

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苏轼与苏辙同登进士第，主考官欧阳修对苏轼的文章惊为天人，赞其“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这对兄弟自此声名鹊起，成为北宋文坛最耀眼的双子星。

苏轼初授河南福昌县主簿，却未赴任，后任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等职，任职期间，他心系百姓，政绩斐然，尽显卓越的政治才能。

熙宁年间，王安石主持变法，苏轼因对部分政策持有异议，多次上书谏言。此举触动了新党利益，为避锋芒，他自请外任，先后辗转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在地方任上，苏轼始终以民为本，政绩卓著。尤其是在徐州任职时，面对汹涌洪水，他身先士卒，带领百姓筑堤抗洪，最终化险为夷，赢得了百姓的衷心爱戴。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苏轼因被新党构陷，指其诗文中暗含讽刺朝廷之意，被捕入狱，史称“乌台诗案”。这场风波险些断送了他的性命，幸得多方营救，最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这段经历成为苏轼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却也成就了他文学创作的巅峰。

|湖北黄冈东坡赤壁历史景点。黄冈现存许多与苏东坡相关的遗址遗迹，如东坡赤壁、临皋亭、安国寺、定惠院等，这些地方成为了后人缅怀苏轼、感受东坡文化的重要场所。图源：视觉中国

在黄州的岁月里，他寄情山水，写下了《赤壁赋》《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绝唱。“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字里行间饱含着对人生的深刻感悟。而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更是将其豁达超脱的心境展现得淋漓尽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宋哲宗即位后，高太后垂帘听政，苏轼得以重返朝廷，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等要职。然而，他并未因政治立场的转变而随波逐流。面对旧党全盘废除新法的主张，他再次直言进谏，因此又遭排挤，再度外放杭州、颍州、扬州等地。

在杭州任上，他主持疏浚西湖，修筑苏堤，不仅解决了水患问题，更造就了“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胜景，至今仍福泽后世。

|杭州任上，苏轼组织人力用湖底的淤泥和水草筑造长堤，连通南岸和北岸。同时采纳了钱塘主簿的建议，命人将沿岸部分开垦出来，让农人种植菱角，既解决了淤泥堆积问题，又增加了土地利用，还美化了环境。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九月，西湖疏浚事宜竣工，苏堤建成。后人为了纪念苏轼治理西湖的功绩，便将这条南北长堤称为“苏堤”。图源：视觉中国

高太后去世后，哲宗亲政，新党重新得势，苏轼被贬到惠州，后又被贬至儋州。在儋州，他克服了恶劣的生活条件，积极传播文化，开当地教育之风。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首《自题金山画像》，既是他对自己一生的幽默总结，也彰显了他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那些曾让他备尝艰辛的贬谪之路，竟也成为了他成就功业的舞台。

宋徽宗即位后，苏轼遇赦北归。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这位文坛巨匠在常州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六岁。

苏轼的一生，虽历经宦海沉浮、命运坎坷，却始终以豁达之心笑对人生。他在文学、书法、绘画等领域均取得了登峰造极的成就，其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至今仍为后人所敬仰，成为中华文化宝库中熠熠生辉的瑰宝。

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时候，或许未曾想过将酒作为寄托。可人到中年，历经多次贬谪，苏轼也爱上了饮酒。虽然酒量不大，但苏轼仍是一位“饮者”。其传世的300余首词作中，带酒字的有90多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水调歌头》

得知弟弟苏辙调到山东，苏轼也自请调到山东密州，二人却因为公务繁忙一直没有见面。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的中秋节，在思念亲人的氛围中，苏轼通宵达旦地饮酒，并写了这首《水调歌头》，蕴含了关于时间与生命的哲学思考。

|《水调歌头》这个词牌名，原是隋炀帝时所制的《水调歌》的 “中调”。“水调” 本为唐代大曲，“歌头” 则是大曲开始的第一章。苏轼选用这个词牌来创作，或许也蕴含着他对音乐与文学相结合的独特理解，以及对传统文学形式的创新运用。图源：视觉中国

还有一首著名的饮酒词，作于苏轼登上超然台观赏春意之时。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望江南·超然台作》

正是暮春时节，烟雨朦胧，春水涨开了一城的花，想起自己跌宕的“职场生涯”，苏轼有些怅然，将愁绪寄托于酒。

酒醒之后，又生出些许希望和勇气，尤其“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一句，展现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时代精神。

唐朝时期，饮茶常见于僧侣修行，茶禅一味成为佛教中的重要概念。茶此时成为一种导向理念世界的通道。而与之相对应的，酒也被视为点燃灵感、从而通往艺术世界的途径。

|唐代，禅宗高僧们开始在修行中融入品茗之道，将茶作为道之媒，逐渐形成了独特的禅茶文化。图源：视觉中国

1900年，甘肃敦煌莫高窟中发现了近六万卷写本文献，其中一篇《茶酒论》显得颇为特殊，这是唐代进士王敷所作，他以拟人手法、对话形式，借茶酒的争论抒发自己的观点。以下为《茶酒论》节选：

茶为酒曰：“我之名草，万木之心。或白如玉，或似黄金。名僧大德，幽隐禅林。饮之语话，能去昏沉。供养弥勒，奉献观音。千劫万劫，诸佛相钦。酒能破家散宅，广作邪淫。打却三盏后，令人只是罪深。”

酒为茶曰：“三文一缸，何年得富。酒通贵人，公卿所慕。曾（道）赵主弹琴，秦王击缶。不可把茶请歌，不可为茶（教）舞。茶吃只是腰疼，多吃令人患肚。一日打却十杯，肠胀又同衙鼓。若也服之三年，养虾蟆得水病报。”

茶为酒曰：“我三十成名，束带巾栉。蓦海（骑）江，来朝今室。将到市廛，安排未毕。人来买之，钱财盈溢。言下便得富饶，不在明朝后日。阿你酒昏乱，吃了多饶啾唧。街中罗织平人，脊上少须十七。”

酒为茶曰：“岂不见古人才子，吟诗尽道：渴来一盏，能养性命。又道：酒是消愁药。又道：酒能养贤。古人糟粕，今乃流传。茶贱三文五碗，酒贱盅半七文。致酒谢坐，礼让周旋。国家音乐，本为酒泉。终朝吃你茶水，敢动些些管弦。”

从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彼时的古人已对茶酒之分有了清晰的认识，且透过二者之间的各有所长得出结论：唯有相互合作才能“酒店发富，茶坊不穷”。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茶酒”相连的意识持续发展。到了宋代，苏轼也成为将茶与酒融合在一起的先锋人物。

“从来佳茗似佳人”，他将好茶比作佳人，赋予茶独特韵味。在他眼中，茶与佳人一样，有着细腻、温婉的气质。每次品茶，他都像是与知己对话，能从茶汤中品出人生感悟。茶的静谧内敛，契合他在困境中追求内心宁静的心境。

|四川是宋代重要的茶产区，据《宋史・食货志》记载，蜀茶年产量占全国三分之一以上，以“散茶”（即叶茶）为主，适合直接冲泡，与苏轼倡导的“简雅”饮茶风格相符。图源：视觉中国

酒，也是苏轼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酒让他豪情万丈，胆气纵横。即便两鬓微霜，岁月流逝，可在酒的助力下，他依旧充满壮志豪情。

茶与酒，看似对立，却在苏轼身上完美融合。得意时，他饮酒赋诗，享受成功喜悦；失意时，他品茶静思，抚慰受伤心灵。

在黄州时，生活艰苦，他亲自耕种，与百姓为友。农忙之余，他会煮茶品味生活平淡，也会小酌几杯，消解生活压力。这种对茶酒的态度，正是他人生智慧的体现——顺应自然，宠辱不惊。

基于对茶与酒的喜爱，苏轼有了进一步的设想：“茶酒采茗酿之，自然发酵蒸馏，其浆无色，茶香自溢。”实践派的他还留下了一套茶酒的酿制之法，史称“七齐”“八必”。

|茗酿精选泸州老窖优质基酒，搭配北纬 24° 黄金茶线以及澜沧江流域的优质高山茶区的茶叶，每 500ml 的酒体中，融入了≥18.0g的精选茶叶（40.8% vol酒），还添加了龙眼肉、枸杞子、葛根、甘草、罗汉果等多种草本植物。茗酿在一定程度上集茶与酒之所长，存在健康功能互补的奇妙反应。

茶之含蓄内敛与酒之热烈奔放，组成了中国文化的表里。如今，泸州老窖旗下茶香型酒——茗酿创造性地将把茶和酒的关系调和起来，实现了苏东坡的“理想”。

在泸州老窖养生酒业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徐晓东看来，茶和酒不止是物理层面的饮品，还承担了很多精神作用。从文化角度来说，又激发了很多文人的创作灵感。“二者之间的相似，构成了融合的可能性。”

宋仁宗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十月，苏轼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起，从眉州老家乘船东下，路过泸州。

苏家父子有位至交好友，名为任孜，字遵圣，是他们的同乡，当时任职简州平泉令。双方约好在泸州南井口（即今日江安县井口镇）见面，故而苏家专程将船驶去那里小泊。

或许是古代信息传递并不发达，任孜早去江边，久候老友未至，便又返回距离此处15华里的南井监（今江安县南井场）小憩；直至傍晚，踏着暮色复至，得以双方见面，又迫于时间关系，只能匆匆寒暄言别。

苏轼与苏辙皆写作诗歌记述这次见面情况。苏轼题作《泊南井口期任遵圣长官不至至晚复来》，收录在其《南行集》里：

江上有微径，深榛烟雨埋。

崎岖欲取别，不见又重来。

下马未及语，固已慰长怀。

江湖涉浩渺，安得与之偕。

《南行集》

苏辙题作《泊南井口期任遵圣》，诗载在《栾城集》：

期君荒江濆，未至望已极。

朔风吹乌裘，隐隐沙上立。

愧余后期至，先到犯寒色。

既泊问所如，归去已无及。

系舟重相邀，雨冷涂路湿。

《栾城集》

但这次会面给苏轼留下深刻印象。泸州是少数民族聚居地，苏轼在此闲逛集市，买到少数民族同胞织成的绣有梅尧臣《春雷》诗的土布弓箭袋，颇为惊喜。

后来苏轼将此袋送给欧阳修，也是为了向朝中人士介绍泸州地区的民族文化，此事被欧阳修记录在《六一诗话》中：

苏子瞻（东坡）学士、蜀人也。尝于淯井监得西南夷人所卖蛮布弓衣，其文织成梅圣俞《春雪》诗。此诗在梅圣俞集中未为绝唱。盖共名重天下，一篇一咏，传落夷狄，而异域之人，重之如此耳。子瞻以余尤知圣俞者，得之因以见遣。

相传，苏轼被贬惠州时，家人请人给他带去一筐泸州荔枝和两罐泸酒。此时苏轼历经人生重大波折，饱尝从被敬重到被贬谪的落差，泸酒和荔枝快慰了他的心灵。

他由此写下《浣溪沙·夜饮》：“佳酿飘香自蜀南，且邀明月醉花间，三杯未尽兴尤酣。”泸州的酒与荔枝在苏轼艰难时刻给予了他温暖与慰藉。

据泸州市气象局观测数据表明，泸州年平均气温在17.6℃-18.2℃左右。与川内成都、宜宾、自贡、内江，以及省外的重庆、武汉、南京等同纬度城市比较，泸州年均气温较其他同纬度城市偏高0.2℃-3℃，最低气温偏高了10℃以上，相对湿度偏高5%左右，无霜期（0℃以上）长达300天以上，足足比其他地区长2-3个月。

这一组数据，揭示了泸州冬暖夏湿热的重要特征，故而桂圆、荔枝、特早茶等作物得以在泸州大面积种植。早在北宋时期，泸州便是生产亚热带作物的热土了。

而苏轼诗词中对泸酒的描写，亦折射出宋代酒文化，如《浣溪沙·夜饮》中的句子，便体现出对于泸酒香气和饮酒兴致的描绘。

|北宋时期，泸州商税已经达到十万贯以上，而酒税是商税中占比最高的税种之一。宋神宗熙宁十年，泸州的酒税高达6380贯，约占地方商业总额的6%-7%。当时泸州新设了六个税收机关，其中一个就是专门征收酒税的“酒务”，酒税在地方财政收入中占据重要地位。图源：视觉中国

北宋时期繁荣的泸州酒文化，在苏轼生活与创作中起了重要作用。酒在文人生活中寄托情感、激发创作灵感，亦是一种“酒神精神”的象征。

作为与泸州相离不远的眉山人，苏轼的作品中也隐隐透露着对泸州风土人情的记录。

旧编《合江县志》记载道，苏轼曾两次游今泸州市合江县的笔架山（古称安乐山），并写下《过安乐山闻山上木叶有文如道士篆符云此山乃张道陵所寓二首》。

天师化去知何在，玉印相传世共珍。

故国子孙今尚死，满山秋叶岂能神。

《过安乐山闻山上木叶有文如道士篆符云此山乃张道陵所寓二首·其一》

真人已不死，外慕堕空虚。

犹馀好名意，满树写天书。

《过安乐山闻山上木叶有文如道士篆符云此山乃张道陵所寓二首·其二》

位于蜀中泸州合江县东八十三里处的安乐山上，有一似冬青又非冬青的树叶，上有类似加有官府印信文书符篆上所用的文字符号，且叶叶不同。传说是沛国人张道陵客居蜀中时，在鹄鸣山学道，造作符书，教化百姓所为。

|北宋嘉祐四年（1059年）十月，苏轼回乡为母亲服丧期满后，走水路回京城开封，途中经过泸州合江县。苏轼听闻合江笔架山（古称安乐山）上有“天符树”等神奇传说，于是舍舟上岸，登临游览。图源：视觉中国

苏轼这两首诗，充满对“长生之道”的调侃，亦是苏轼本人幽默风趣性格的外化。

试想，苏轼也曾游逛于泸州的山水、市集，听到小市街头的叫卖声，目睹绿油油的菜畦和饱满开放的杏花。或许他也曾登上酒楼，俯瞰沱江、长江交汇于此，烟波雾霭、千帆竞发。整座城市，都弥漫着悠远的酒香，招摇着烈烈的酒旗……泸州风景对其心灵的触动成为他灵感的一部分。

苏轼在泸州的经历和创作，不仅丰富了他个人的人生阅历和文学宝库，也为泸州增添了独特的文化魅力。

从途经泸州的偶然相遇，到被贬时泸州美酒荔枝的慰藉，再到对泸州自然景观和风土人情的描绘，苏轼与泸州相互交织，留下了茶香、酒香弥漫的深刻印记。

参考文献：

[1]泸州头条.苏东坡与泸州，有着这样的诗缘......[EB/OL]:2022-06-17  

[2]罗宁.三苏泊舟南井口的历史与地理考察[EB/OL]：202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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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公众号-北纬28度的浓香，本文略有删改。